片名|台灣競賽短片輯#2 場次|10/20(日)16:50 光點華山 二廳 與談人|《脫遊》導演梁珮綺、製片劉雨霓、攝影廖于葳、收音王嘉瑜; 《林家小院》導演林意婷; 《窗殺》導演胡清雅 Q:(林家小院)還是高中生的你怎麼會想拍這部影片?過去有什麼樣的拍片經驗嗎?這些剪輯概念都是自己想的嗎? 因為我們學校沒有大傳社這樣的社團,但有一門影像課程,所以這部影片是從高一開始計劃的,有請學長姐們共同參與製作,但團隊成員還是滿少的,只有八個人,這部影片最後在高二拍完。原本是有一個大致的劇情,但沒想到發生了各種事情,像車禍之類的,最後是將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但要從第三者的角度詮釋的故事其實有點困難,有請同學一起思考,我的人生是我看到的那樣,還是我的同學看到的那樣。這部影片在創作和剪接都有同學的幫助。 Q:(脫遊)當初是如何想到這樣的故事?如何找到嚕咪? 這部影片是我們的畢業製作。因為大學期間有參與人生百味之類的組織,希望透過拍攝這樣的機會深入了解自己關心的事物,後來在臉書上看到燕茹的發文,我們就主動聯繫他們。一開始其實是跟拍有洗, 後來才聚焦在嚕咪這個角色上。 Q:這是嚕咪第一次看這部影片嗎?看到自己成為紀錄片受訪者有什麼樣的感受? 記錄我這段時間的過程,感動的一部份是,雖然我離開了有洗但還是可以自立根深的活下去。 Q:(窗殺)兩位原本的背景是記者,過去好像多半是以人文相關的為主,這次為何會聚焦在生態的主題? 當時的企劃是希望以人物為主,拍攝窗殺也是以人為主,為什麼這個議題會打動他們,為什麼開始這樣的投注。所以雖然是在講自然相關的議題,但是通過他們看到議題。 Q:攝影的質感很好,是如何處理的? 還好耶。 Q:曾經親眼看到窗殺,當下很難過,但因為不知道如何處理,所以沒有通報。今天看到這部片才知道這個議題。很謝謝導演拍出這部影片。現在台灣的麻雀也越來越少了,不知道與這個有沒有相關。在鳥類社團也常常看到這樣的問題。 主持人:我想看到《窗殺》的每個人心裡都會非常震撼,對我來說也是低一次聽到這個名詞,我想這就是為什麼要拍紀錄片的功能,它能喚起意識,讓意識養成。 Q:你自己最後如何認定被攝者回到街頭?好像又回到是被攝者本身的問題。 拍攝過程沒有預料到最後會回歸街頭,我自己認為回歸街頭其實不是全然不好。拍謝少年的歌對我的意涵是,回到街頭不代表人生沒有翻轉的可能。雖然青春有些失志,但人生不會因此陷入谷底。最後是結束在嚕咪回歸街頭,但我覺得不是機構的問題,也不全然是他個人的問題,拍攝到最後我覺得沒有一定的對錯,我們也沒有那麼多權利和資格,那只是他人生的一部份。只是想要記錄這個過程而已。 嚕咪:我還是有在持續的工作,雖然沒有很穩定但還是可以養活自己。 Q:(林家小院)高中生可以拍這部影片還是很難得的,尤其之中有談到很多你自己的身份,可不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 我的家人一開始其實都不願意上鏡頭,但用作業的方式讓他們同意。我很感謝有將人生中最低谷的狀況拍下來,很多人都說看不出當時是這樣的情況。影片裡也有提到我是新二代的身份,有些人可能會覺得我們遭到歧視,但我想是因為我生在雙溪吧,林家小院是雙溪的縮影,我在那裡從來沒有被歧視過,很多家庭的背景也是新二代,大家都很融洽,我很慶幸我生在那裡。我的家庭從來沒有帶給我苦難,只是提前帶給我膽汁,在等待回甘。我也謝謝一路以來陪伴我的人們。 Q:謝謝《林家小院》的導演,做了我到現在還不敢做的事情。 一路以來堅持,就可以做到了。 整理|廖芝璇
片名|《青春並不溫柔》 場次|10/20(日)19:00 光點華山 二廳 與談人|導演 蘇奕瑄、演員葉曉霏、李玲葦 Q:本片為導演自行編劇作品,想先談談創作動機? 本片為真實事件改編,事發時我國中,劇本是在三一八學運後接觸到當年的美術系學運事件後而構思。但三一八後自己的心態比較憤青,當時的腳本較著重抗爭,也無規劃弄成長片。雖然該事件關注度較低,但針對創作自由的抗爭非常令我印象深刻,因為創作可以反應自己是誰、也反映你要愛什麼樣的人,相當自由且鮮明。 Q:兩女一男的故事線是怎麼發展出來的? 後來在製作電影時考量到抗爭還是較議題導向,需要包裝,所以除了社運也需要其他的故事線,便想寫成愛情故事,選擇在電影創作中回到個人情感,描繪學運與抗爭中的個人敘事。也因為九零年代同志作為禁忌議題與創作自由扣連,最終發展為兩女一男的故事線。有刻意讓季微在劇中的角色設定更為當代,希望可以藉此讓關於同志的敘事不再只是過於悲情、更符合當代視角。 Q:兩位演員如何看待自己飾演的角色?。 葉曉霏:覺得魏青不像自己,話很少。(問觀眾)我像嗎? 李玲葦:導演叫我們要有氣質!(觀眾笑)時隔一年這部片跟大家見面,希望在轉涼的日子裡為大家帶來暖意。 導演:李玲葦的個性古靈精怪,其實很像季微。 Q:本片從2023上映開始巡迴很長時間,有無任何印象深刻的問題或回饋? 導演:沒想過這部電影能去這麼多地方,很感謝觀眾。最印象深刻的是去了以色列的人權影展放映,但因很可惜因為戰爭無法前往當地。但去到以色列,是非常大的精神勝利。在其他國家放映時,提問的觀眾很多為當地的華人觀眾,很感謝我們能出拍這部片,因為在許多亞洲國家不能出現類似題材。加上拍片的初衷也是如此,本片觸碰了雙重的禁忌議題,台灣是華人地區創作最自由的地方。在其他地方上映時我們有被要求減去抗爭或同志的元素,想說「咦?」(觀眾笑)這部電影主要的元素就是這些! Q:很喜歡這部電影,謝謝導演。想問是否有在文化大學拍攝,有無特別印象深刻的地方? 導演:其實沒有去文化大學拍攝,那時文化大學有合作申請放映,很可惜最後因為校內行政程序無法成功。(因為原事件發生於文化大學)我覺得去文化大學放映其實是一種轉型正義,未來很期待會有機會。 Q:想問兩位演員拍片時是素人嗎?如果是,怎樣培養兩人自然的感情? 導演:演員們並不是素人,只是新人;在籌備拍攝時有遇到疫情,便所以延後拍攝,但因為選角的時程較早,他們兩個一排即合,也常一起出遊,有很長時間熟悉彼此、培養感情,上戲時已經相當熟稔,在拍攝時也對彼此有相當的安全感。 李玲葦:我們見面第二天就很熟!因為我那時要去東半部環島,還有一起約去。 葉曉霏:那西半部何時可以參加?我們兩個人真的一開始就很熟悉,我還可以背她的星盤。 Q:這部電影讓自己想到婁燁導演的《頤和園》,想問在本片中導演是否也有透過性慾的放縱,影射學運的壓迫下最環境的反抗? 葉曉霏:我自己的角色在其中是性慾最放縱的,魏青先親了阿光、又和季微接吻。 導演:在抗爭時的氛圍其實非常激情,透過田野調查知道在抗爭現場因為個人與個人間緊密連結,情緒會互相渲染。但魏青又是極端的案例,她對身體的使用是相對解放的。身體其實在抗爭中是非常動態的,其中情慾的表達與身體的展現能夠相互結合。 Q:謝謝導演拍攝這部片,想分享自己的感覺,看到海很感人,情緒會上來。第一次看的時候像把人生不確定性與壓力一起釋放,現在更能體會主角感受。海的意象包含不確定性,這些感受在感情驟變後越發明顯。 導演:謝謝這麼真誠的分享,很感動。片中有海的片段,我覺得海浪是有情緒的波動,可以觸發一個人感性、無法言說的部分,這些就交給觀眾,去保有自身的感動,直覺、感性地去感受就好了。 Q:片中跳舞的情節是否有呼應後面三人(阿光、魏青、季微)的感情線發展? 導演:其實就像剛才說的,跳舞那場戲是有呼應三人的感情沒錯。在有三人關係的領域,角色之間的眼神交流便預示了未來可能的發展,比如魏青跟季微之間,你的潛意識會到察覺眼光將會放到誰身上。 Q:想問兩位演員,演出時是否有藉由自身的感情經驗來演繹?以及在拍攝中有何啟發? 李玲葦:有去挖過往經驗來演繹,但也有很多是來自當下的感受。因為與導演和曉霏很熟悉了,在拍攝時,情感的流動可以建立在信任基礎上去傳達,並乾脆與簡單地有所投射。所以在這個問題上,答案我想可能是以上皆是吧! 葉曉霏:做角色功課的時候會回想一些過往的經驗、認識的人跟他們的人格特質,但演完後其實也一些啟發,有找到自己過往沒有的面向。也是在電影裡第一次自己看到的背部全裸! 導演:最後補充大家敲碗的小說已完成,年底會出。在寫作的時候重新爬梳了兩個角色的內心,基本就像是重新撰寫另一個劇本了,很令人印象深刻,請大家陸續關注。 整理|葉旖旎
片名|《烽火下的愛與隔閡》 場次|10/20(日)光點華山一廳 主持人| 陳俊蓉 主持人:大家好,我是陳俊蓉,我是今年女性影展的客座選片人。今年很榮幸在女性影展的邀約之下 做了三部長片、四部短片的客座單元,是專門選擇青少年為主體的角度做的小單元,名稱訂為「成為自己:作為抵抗的形式」。 這個單元裡面有好幾部影片,待會我們請青少年選片人來分享。也請大家離開影廳之後可以再翻閱一下我們今年的節目,有很多適合大家觀賞的影片。那今年因為客座的緣分,我們剛好也促成了女性影展跟富邦文教基金會的合作,籌備了在暑假進行的青少年選片人工作坊,於是今年有邀請到一批非常優秀的青少年朋友們,跟我們女性影展一起做選片,在今天放映最後青少年朋友們選出來覺得最適合推薦給大家的影片。今天很榮幸有很多青少年選片人也到了現場,那我們先請其中兩位作為代表,來告訴我們為什麼他們特別選擇了這一部片。 青少年選片人A:因為我們覺得這部影片裡面有很多的不同質感的家庭影像,這些影像堆疊出很多複雜的情緒,包含他們祖孫三代之間的疏離,但也挖掘出他們對於彼此的愛。它很精準的呈現在烏俄戰爭下,祖孫三代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所以我們很喜歡這種感覺。從中我們也可以看得出來,導演可能過去必須被迫跟大家一樣、必須要就是服從在一個規則之下,但最後他拋棄了束縛,回到了他自己的國家。雖然那個國家可能是殘破不堪、充滿戰爭的,但是他最後還是遵循他自己的意志、做回他自己。我們覺得他這個做自己的感覺,很符合我們青少年對內面對自己的質疑、對外碰撞社會框架的感覺,所以我們選擇這部片。 青少年選片人B:我覺得對我來說是這部片的題材,畢竟我們很難有機會直接如實的看到戰爭的影響,甚至戰爭期間延伸到家裡、對私人領域的影響。我自己覺得,這個戰爭很像是強迫他們祖孫三代去正視家庭的創傷,要如何去做出改變。像戰爭有點強制摧毀他們的關係和他們的家鄉,我覺得都非常讓人震撼。 主持人:我們今年夏天在工作坊的時候一起看了六部影片,然後也激盪出蠻多閱讀電影的方法,今天可以跟大家分享第一種「關鍵字」方法:我們在閱讀這麼多的資訊之後,試著去用關鍵字找出來,之後在這些關鍵字的組成當中,看看能夠拼出一幅什麼樣的拼圖。我想先問現場的觀眾朋友,你們有抓到什麼樣的關鍵字?請非常直覺的說出來,我們透過這些關鍵字,可以一起組合出大家共構的一個拼圖。 現場觀眾:分離、戰爭、strangers (主持人:就是一個隔閡的感覺? 陌生的感覺?)、愛、存在、掙扎、自由、世代、歸屬感、與自己和解。 青少年選片人A:我覺得是世代的一種傳承嗎?曾祖母在影片當中提到,其實小時候他沒有感覺到什麼叫做愛。因為他們是在農村社會,那他的媽媽是很粗魯、很粗暴的對待他。在他的生活當中也只是佔據了一小部分。這樣對家庭的疏離,從這部片可以看得出來其實是類似世代的傳承。一個一個世代不知不覺的被迫要透過這樣的方式,去面對自己的家庭, 所以我認為「傳承」就是這部片的關鍵字。 那剛剛同學提到的「戰爭」和「愛」,我也覺得是能夠代表這部片的。正是因為戰爭,所以導演才會開始想要去挖掘他們之間的隔閡,到底是什麼因素造成的。透過很多的家庭影像,我們也看到除了隔閡之外,他們之間對於彼此的愛。雖然可能沒有那麼明顯,但是隱隱約約我們還是可以感受到。 主持人:剛剛這邊完美示範了將大家的關鍵字整合在一起,去看這部影片。當我們看完一部影片,還覺得百味雜陳,透過關鍵字的組成,可以讓我們慢慢的找回這個影片想要說的領域與範圍,然後就可以從某一個關鍵字開始把這些線索串起來。事實上在裡面沒有出現「傳承」這樣的字眼,可是你可以閱讀出來許多言外之意、看到他不同段落的組成。例如導演跟他的友人談他沒有感覺到愛,但在後來的幾段才看到曾祖母說「我沒有辦法給我沒有過的東西」。那麼世代之間能傳下去的認同給不了、愛也給不了, 那家人是什麼樣的觀念?透過這個關鍵字拼圖的組法,以及從某個關鍵字延伸串起線索去挖掘時,我們發現了一些讀電影更有意思的方法。 青少年選片人B:另一種閱讀電影的方式是以「框架」去解讀,我覺得這部片最明顯的框架,就是硬體設備上,他們會用手機、視訊這個媒介去溝通,影片製作上用網路定格去展示疏離,因此在影片敘事上提供一種不同的感受。我覺得很像是用戰爭這個時點,去揭露他們的痛苦。 主持人:我們在這邊看到家庭影像是一個重要的關鍵字,家庭影像在本片有非常多段,比如祖母的結婚畫面、導演本人的結婚畫面、小時候的照片、畢業的、幼稚園的照片,或是誰結婚的照片都不斷地出現。那這些影像其實就變成電影裡最重要的框架,在電影裡面每一個影像被框出來,都是導演、創作者有意讓我們看到什麼,傳遞不同的訊息給我們。而這些段落被放在影片中的前後文是什麼,都會形成一種框架。於是我們從框架去閱讀時,就會理解為什麼這一段婚禮被放在這個位置,前後在探討的主題是什麼? 青少年選片人B:本片會夾雜一些結婚照片、戰爭的畫面、還有三位主角小時候的照片,都是她在強調追憶過去的片段,跟現今比較,加上現在的創傷,對照他們之間的疏離感,都是不可回復的。 青少年選片人A: 本片有許多戰爭的片段,但在這個段落之前,會看到導演用膠帶、他是在玩弄貼在窗戶上面的膠帶 ,以及他在收拾戰爭時期因炮火轟擊導致損毀的家裡的物品。他在整理東西,但當這段結束之後,我們看到很多的家庭影像,包括曾祖母的結婚典禮、還有我很喜歡的一個畫面,是導演和媽媽在搬以前的相簿,有很多導演他小時候的一些照片。導演提到,他想要跟別人不一樣。他本來是左撇子,後來只能改成右撇子。透過這些照片,我們可以看到共產的一些標誌,因此感覺到這段關係的破碎,跟在高壓統治之下逼迫每個人都要一致,而導致像導演那樣做自己時,就沒有辦法跟他人之間產生很接近的關係。 主持人:這兩種閱讀電影的方式「關鍵字」或「框架」, 甚至可以兩個一起用。譬如說這個影片最重要的一個標語、主題,我們同學講到愛、stranger、隔閡、自由、存在,這些關鍵字怎麼被擺在影片裡,用不同的框架來表現。如果大家有機會再重看一次這個影片,就會發現滿多精心設計的安排,是怎麼透過框架去呈現。 在結束這一部影片的介紹之前,其實剛剛提到愛的部分滿觸動我的。因為祖母沒有過被愛的感覺,也因此認為自己有沒有辦法給這樣子的愛,所以影響導演本人也覺得自己沒有被愛過,於是前面幾代這樣的傳遞方式被複製下來。可是其實我們也看到祖母最後對孫女(第四代),其實,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是這樣呢?我們好像有得到一點點的小提示。或是第三代的非常勇敢的、年輕的孫女,在倫敦也在努力做一些事情。世代之間只能傳承,或是即使沒有得到愛,還有辦法愛下一代,你們覺得這樣的世代翻轉在你們身上能夠怎麼樣體現?這是一個比較抽象的問題,我試著也想把這個問題拋給在座的觀眾,不一定要立刻有答案 但是我希望大家可以放在心裡想。 青少年選片人B:最後曾祖母躺在床上,然後孫女很想要去找她互動的片段滿暖心的。好像他們真正搭起了互動的橋樑,無視他們之間那兩個世代的創傷。即使放到現在來看,我也會很希望世代翻轉即使很難,但可以是真的。 青少年選片人A: 影片裡導演有提到,烏克蘭有個諺語:「奴隸不能上天堂」。有自由所以有愛,有愛所以有自由。諺語所指的奴隸, 我認為可以視為一種外界的束縛,自由不只單指民主自由,也可以是自己心裡面的一種真實的釋放。我們自己如果想要懂得怎麼去愛別人的話,最好的方式就是懂得自由、懂得去尊重、去充分的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不再當受他人所操控的奴隸。 主持人:認知到世代是有可能不同的,或是說你接受到的東西,你不一定要完全接受,你也可以改變。像導演雖然在極權環境長大,但他認識到自己有被控制,才有辦法有所覺醒,成為自己。 那我們接下來還有五部影片要推薦給現場的觀眾朋友們,我們先請要推薦影片的朋友上台。 青少年選片人C:《屬於自己的喪禮》在講生在韓國父權社會的女同志,她們要如何活出自我的故事 因為葬禮在韓國社會中還是非常父權的,只有長男可以參加。比如說,就算你跟親人的關係很好,但你是女生,就沒有辦法代表參加葬禮。所以他們打算辦一場自己的葬禮,去回應這個父權體制,或是回應這個禮俗,我覺得在這之中的真摯情感非常觸動我。不管是台灣的酷兒族群、或非酷兒族群,都可以看一下他們怎麼呈現真摯的情感。 青少年選片人D:《比基尼大作戰》是在講述一個剛邁入青春期的小女孩莉莉,經常與青梅竹馬的三位男孩子經常一起玩耍。某一天他們打完水仗之後,爸媽突然說「之後你就不能跟那些男生一樣赤裸上身下水了,你起碼要穿著比基尼」。他面對身體和周圍人的觀念變化,日益感到十分的不適應還有困惑。然後在泳池的更衣室的時候,這種矛盾感更加劇烈。整部片用細膩而歡快的兒童視角,讓大家進入「剛邁入青春期」這個我們都會經歷過的一個時期,非常推薦。 青少年選片人E:《隱形的聲影》這部片要請大家思考看看,是否曾經在公共廁所、美食街、一些餐廳,去注意過他們的清潔工?對他們的印象是什麼?或是他們給你的感覺是什麼? 本片導演用黑白的影像,去記錄墨西哥女性清潔人員的日常。他們也有他們自己的故事,只是從來沒有人去仔細聆聽,就沒有機會被聽到。那透過這部電影,他們的故事可以被大家看見。 青少年選片人F:《診所路上》講述在2022年Roe v. Wade案推翻後。在美國的女性需要墮胎時,或進行墮胎的診所,他們遭受怎麼樣的困難、阻撓和危險。本片整體片長雖只有12分鐘,在聲音、影像的處,使用了重疊等比較實驗性的手法,乍看之下會令人困惑想指摘什麼,但卻沉重的感受到她們所受的壓抑和壓迫的感受,推薦大家細細體會。 青少年選片人G:《青春謊言之旅》講述青少年伊曼,在真心話大冒險時向同學說謊自己有過性經驗。謊言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由於當時東歐集體懷孕事件的爆發,所以伊曼的言論嚴重影響了學校正在討論的畢業旅行地點,整件事情距離伊曼所渴望的關注越來越遠,因為關乎到小孩子的畢業旅行,所以家長和其他同學都捲入了這個範圍。雖然影片背景在東歐,但是導演拍出的青春期內心的孤獨可以不分國界的產生共鳴,也完美的捕捉到社會對不同性別的期待和眼光,還有青少年行為模式的不確定。這部片使人省思正值青少年時期的我們會遇到的情況和自我認同。還有一個比較私心的理由是,女主角的顏值真的很高,這部在禮拜四和禮拜六放映,歡迎大家一起來看。 主持人:很棒耶!雖然我知道他們其實非常緊張,可是表現都非常沉穩,說得非常好,而且每部片都介紹出非常值得讓人去深究的觀影的理由。富邦文教基金會在各大影展裡推動青少年的影像教育的活動,已經非常非常多年了。其中一個我個人猜測非常重要的原因是,觀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心理行為,需要調動巨大的同理的能力,才能夠進入影像的世界裡面。 為什麼同理心在當代更為重要?因為我們接下來要進入,甚至已經進入一個被AI擁抱的世界,同理心變成是我們僅存其實是最有人性的一種能力。這項能力其實在現代的這個社會,其實需要更珍惜、更放在心上和身上去展現出來。透過電影的觀賞,擁有同理心的我們每看一部電影,都打開了一扇窗,帶我們去到一個不同的世界。這是電影帶給我們其實是非常珍貴的禮物。 現場觀眾H:本片中展示出面對戰爭時,過度反應和漠不關心,這是光譜的兩個極端。有沒有存在一種中間值,可以作為我們拿來面對戰爭發生的心態和應對方式? 主持人:這位朋友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個觀點,我們剛剛在片中看到各世代處在光譜的兩極,但也可能是一種很「人性」去面對這個戰爭的某一種狀態,像是盡可能想要逃避,或認為不會打仗,戰爭絕對不會開始,或是另一種非常武裝自己的狀態。 我覺得這部電影其實對我來說非常有既視感,所以很容易的可以理解四個世代的女性的呈現。第一代的女性受到蘇維埃政府的重大影響,所以非常失望。第二代則受到俄羅斯文化洗腦,她即使不至於擁抱,但她就活成了俄羅斯文化的樣子。而第三代則是全然相信,這是一個非常的奇妙的過程,在世代間,一代比一代的跟俄羅斯文化更認同的狀態,直到俄羅斯政府整個摧毀了他們對俄羅斯的認同及信仰。 所以看到第三代的狀態可以更感同身受的是,她的認同被完全被摧毀之後,產生的對於自己到底是誰、到底我是不是真的存在,這種恐慌是能夠理解的。我自己作為一個中生代後期的女性,身處在台灣目前的政經情境下,看前看後,其實都很有既視感。所以我對於剛剛這位同學提出來的角度非常驚豔,你能夠將電影裡面的經驗去連結到自己的生命,去思考這件事情非常棒。 主持人:想問問現場觀眾們是否想回應:如果長時間活在戰爭中,即使戰爭不是立刻發生在你面前,我們還可以有什麼樣比較正面的去回應的生命態度? 現場觀眾I:以戰爭命題而言,我在觀看影片的時候,也是忍不住去帶入台灣的既視感。我覺得要取出中間的狀態很難,因為戰爭畢竟就是兩邊拉扯的狀態,因此要找到中立的立足點更是難上加難。只要能夠保持自我,而不像第三代甚至失去存在的價值,都是在戰爭時期一個好的反應。戰爭是真的很可怕,如果還因此失去生存的意義,我真的覺得太沉重了。 主持人:我其實不確定有沒有「中間」這個狀態,如果每個人找到讓他能正面的生存下去,以自己很相信的方式生存下去,也許就是最好的回應戰爭的方法。我覺得這是其中某一種角度,我相信還有更多不同的角度,今天這個同學提出了非常棒的問題,讓大家也一起去想一想。 現場觀眾J:我也是青少年選片人,我想回應的是,因為影片為了呈現掙扎,只把一部分的東西剪進去。我們不可能一天24小時都活在這種情緒,他在影片有限時間裡要,呈現他要呈現的。但我在看第二遍的時候,也有注意到導演有嘗試讓它更生活一點,去保有他的主體。只是整部片都是一直要不斷的去說,他們那些對戰爭、對他們自己的家、還有對愛的掙扎跟情緒,所以可能才會對你來說,你好像找不到那個東西。 現場觀眾K:這部片讓我看到了這家人對自己的認同,就讓我代入了我們台灣現在和中國進行的認知戰爭,台灣人會懷疑自己到底是誰,但我認為台灣人拉扯之中,已經找到了自己生存的方式,所以我認為不存在所謂的中間值。台灣人和世界上其他人都不一樣,是特別的,我們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主持人:謝謝今天的分享,我其實有點起雞皮疙瘩,因為剛剛聽到青少年反思認知作戰,不但有意識到這件事情,也有在思考自己的認同,非常欣慰。 現場觀眾L:我覺得這部片跟我的家庭很相似,如果台灣與中國發生戰爭,我媽媽會像第二代一樣留在台灣,但我可能會更像第三代逃回美國,為了活著而放棄我自己的國家,這樣我愛台灣嗎? 主持人:我突然覺得這部片選的真好,這部影片確實比我們想像中的更能夠深入與青少年對話。今天其實拋出了很多看似很大的問題,在講認同、在講世代翻轉、在講家內的民主的可能性,在各位心裡有小小的火苗在閃動著,我覺得很感動,選得太好了。雖然這部片是在這次的影片裡面,少數沒有可供青少年投射的一個青少年角色,但事實上它帶出了我們當代的命題去思考,這正是最好的靠近電影的方式。 整理:陳以儒
片名|《至柔至堅》 場次|10/21(一)22:28 光點華山 一廳 主持人|翁皓怡 與談人|導演 傅秀璇 Q:“What’s softest in the world rushes and runs over what’s hardest in the world”當初因此部片名的長度,對於中譯名該如何詮釋,您便與女性影展有過諸多討論,最後決定為《至柔至堅》。此話取自於老子《道德經》中的:「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至堅。」,請問導演是從何得到片名靈感,以及此話中的「至柔」與「至堅」的意涵為何? 「我想要討論一些我認同的價值,像是整個宇宙觀與世界的關係。我的片名取自於老子的道德經,正是因為我很喜歡那個意象,當水去淹過、包覆或是經過石頭那樣的畫面,也許很多人會認為,水如此柔弱的東西去撞擊石頭,好像並不自然,但正如影片中出現的大自然畫面,一切都很自然。」 Q:片中的音檔創作是導演訪問了4個新加坡酷兒家庭而來的,請您分享一下訪談的過程。同時,我們也注意到音訊部分您採用話外音的呈現,意即觀眾難以辨別此刻在講話的人之身份,為什麼會如此安排? 「使用融合四個家庭的敘事方式,原因是我不太想突出個人性,不希望有任何人感受到自己被孤立。我也相當喜歡混合個人與群體的敘事手法,在拍攝議題敏感的主題時,我的考量在於個人的隱私及安全,譬如我會謹慎地去處理兒童的臉部影像。」 Q:導演的系列前作《親》,也是一部呈現酷兒族群與家庭關係的短片,顯示您一直以來都相當關心新加坡的酷兒族群能否真能在家庭中找到身心依託。如同觀看《至柔至堅》時我們能夠感受到空間呈現被包裹的親密感,您是否嘗試以影像語言建構一個,所謂酷兒團體在社會上缺少的安身空間? 在跟其他藝術家合作的作品中,我不斷嘗試將那個我們期待一同建構的世界創造出來,所以在創作每部片時,我都盡量地去接近這個「共同世界」。剛剛提到的《親》是我的第一部片,我會持續地關注家庭、同志、社群的主題。接下來也會對於同志家庭慢慢地變老,慢慢地成長,這樣子的與時間性相關的故事感興趣,也許會拍好幾部曲。 Q:您不僅創作短片,以往更以創作靜態攝影作品居多,您曾在訪談提過會與被攝者建立某種親密性,在此部片中您是如何在訪談中建立此親密性? 這部片中,我訪談的幾個家庭其實與我已經相識多年,因為我一直都在做這方面議題的探討。所以對我來説,去接近這些家庭會相對容易。尤其在新加坡,很多的同志家庭並沒有合法的地位,因此他們傾向保持低調,不太去參加活動,或是避免與不熟悉的人接觸。我訪談的一個家庭中,其家庭成員是倡議者,所以他們與我接觸的時間最早。除此之外,這部片完成的時間與新加坡的同志運動搭上軌。恰好今年新加坡的粉紅點運動,主題是「家庭」,因此在今年推出這部片,蠻符合時機的。 另外,這部作品其實是威尼斯雙年展委託我製作的。我覺得在創作過程中去思考作品最終會去到哪,會反過來回饋你的創作。對我來説,威尼斯雙年展,是一個非常政治的場合,許多政要人物會出現,所以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能在一個擁有堅定政治立場的場合去製作與呈現這部片,我感到非常榮幸。 Q:片中有特寫是蝸牛在小寶寶的身體及手臂上爬動,請問導演對此景有何設計意涵呢?另外在影片結尾樹枝慢慢地攪動著湖面,是否也有特殊含義呢? 「我的影片大概是想從較宏觀的方式,將生命拉回其本質思考。我也想透過影片中出現的自然影像,去探索感官延展的其他可能性,像是水,它也是一種生命的形式,不但存在神聖性,還有一種哲學性。當然畫面的蝸牛,也在提示我們對於養育下一代能有不同的想像,而我認為這對於思考酷兒群體的處境也相當有助益。什麼是自然的養育方式?如何照顧滋養下一代?或是由非法定同意之家庭給予下一代的照護,真的有比較少嗎?」 Q:《至柔至堅》始於寶寶的誕生,接續是寶寶的長,以及進入校園的經驗。不如同您前面提及的此片取材自四個不同家庭,請問當初是否是有意識地將影片以孩子的「成長過程」做為出場順序的安排呢? 我一直想去模糊4個家庭間的界限,或是親生及原生家庭的這條線。影片中有些人即使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仍組成了一個家庭,因此我在孩子身邊安排一些角色,使得他們像是親子一般互動,卻不見得是孩子們的家長,我在影像中不斷地重複這樣親子關係的架構。我並沒有刻意地將本片設計為線性敘事,在創作階段思考架構時便是如此,如同你可以在片中看到年紀稍大的男孩出現。 Q:請問導演在拍攝過程間,是否有機會與這些酷兒家庭的小孩聊過天,並了解他們對於自己兩位家長有什麼樣的想法。 在選角前,團隊其實有跟所有的家長聊過,關於在我影片裡出鏡的想法及感受。當中有些是主動接觸我的,所以他們其實曉得並願意承擔拍攝此片的風險事前我會跟他們討論,他們所害怕與顧忌的部分,以及他們在片中願意揭露的程度為何,如何才是最舒適的程度。譬如,有些人希望匿名,也有些人是有名字沒有姓,另一些人不希望露臉。關於這個事前訪談,我並沒有以影像紀錄,因為前面我也提到當中有我已經認識多年的熟識。 關於場景,幾乎都是預先架構好的,我們會借某位人家,並在一天內拍攝完。這也是我首次和小朋友合作,大家若是為人父母,都知道跟小朋友合作需要非常高的效率,因為他們很難在一個空間裡待太久,並且還需要有十足的耐心,我們所等待的鏡頭經常在不能預期的瞬間發生,因此鏡頭要隨時準備好。除此之外,我的角色當中也有嬰兒,他們對於聲光及噪音是相當敏感的,所以我的團隊也需要隨時應對,並了解孩子們的需求。 Q:有一幕是家長與孩子覆蓋在一個紗幕底下,請問為什麼設計這樣的場景,以及是否每個家庭都有經歷此拍攝過程? 「拍攝時,我想要看看不一樣的質地或質感的物品,能分別帶來什麼感覺。我渴望去創造一種幻象,它會帶來一種溫暖的,包覆的,有多層次的感覺,可以連結我對於透明性的概念。不同的場景,我都會去思考它如何呈現出與世界的交互關係,譬如一些遊戲的場景,我便是想要去探討命運,將兩者連結。因此這裡我運用像是棉被或是衣物,其實是想營造柔軟的感覺。」 Q:您前面提及在威尼斯雙年展的展覽經驗,以及我們曉得您在柏林與新加坡兩地發展,並與其他藝術家共創一個亞洲女性主義電影工作室,亞洲與歐洲兩地對於酷兒群體的想像以及議題接受度都不同,身為創作者您是如何看待自己在這兩地間的角色?是否有什麼想法能和我們分享? 「作為一個創作者,我與創作群體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非常複雜。我想是因為我離開新加坡,目前旅居海外,當操作某些議題時這樣是比較安全的。當我拉出了距離,我才擁有足夠的安全感,因為曉得我創作的主題並不會回過來影響我的日常生活,這也幫助我能夠更清楚地去看見一些事情的真諦。我覺得能同時屬於不同的世界,是非常幸運的事,對於創作是種賦權。儘管有時會覺得某一個所屬的世界比另一個安全,但也並非都如此,而是根據議題的接受度而定。」 Q:除了導演身份,您同時也是藝術家,創作的許多藝術作品曾在世界各地展出過。此次參與女性影展,在影廳放映作品和您以往在錄像空間的白盒子應有不同,請您分享經驗或是感想。 「如你所說,兩者經驗相當不同。我想我的每個作品,它都與螢幕有著不一樣程度的關係,而《至柔至堅》與以往不同,是目前我所創作出來,較適合大螢幕的作品。在展演中間裡,人們通常在接觸作品的第一時間會傾向先看作品圖說或說明,這樣一來文字就會佔據重要的位置。但當直接進到影廳觀賞這部片時,好像不太會著重於思考影片情節,而是更著重在感受上。因此對於在大螢幕上呈現作品對於我是很新的嘗試,我也還在持續學習中。」 整理|林瑀
片名|《島上》 場次|10/21(一)19:00 光點華山 二廳 與談人|導演 曹文傑、導演 林琬玉 Q:《島上》整部片有種從遠到近的距離感,請問兩位導演是怎麼決定要拍這部片,用什麼樣的方式呈現蘭嶼? 曹文傑:我們兩個在拍攝之前都沒有去過蘭嶼,所以一開始對這個地方充滿了想像,特別因為它是一個風景非常優美的地方。我年輕的時候有很多前輩去蘭嶼做近照拍攝,再加上當初師大民族音樂研究所的呂鈺秀教授跟我們提到「拍手歌」這個音樂形式,我們覺得如果有一天能為此拍攝紀錄片會很有趣,於是後來就一起合作拍攝這部片。 林琬玉:由遠而近是因為一開始大家都不熟悉,島民一開始也都不太接受被拍,所以我們花了兩年的時間慢慢接近他們。 Q:在影片裡面有很多紀實的畫面,我發現不管是在日治時期由殖民者的角度,或是漢人由外往內的角度,蘭嶼一直都是一個被觀看的角色。請問兩位導演是如何選取觀看的角度,以及你們跟這座島嶼、這座文化的距離?你們要如何建立關係與界線? 曹文傑:我們也是外來人,但是我們在拍片有一種習慣,就是我們一定要跟拍攝對象有非常緊密的關係,講得比較強烈一點就是要真的愛上他才有辦法拍。在這個過程中,我們會從他的生活裡面去關心他所面臨的問題,也會覺得那些問題變成了我們的問題,變成我們想在影片裡面呈現的東西。如同林導演剛剛說的,我們一開始去的時候,他們有很大的防衛心,因為確實在日治時期和國民政府時期,他們有太多不好的經驗,包括像我們沒有辦法在影片裡深入探討的核廢料問題。他們一直不斷被騙、被剝削、被認為是化外之民,在任何一個政權底下,他們都是被殖民的,所以他們很自然的會有防衛心,我們那去到那個地方,他們頂多覺得又來一些拍片的人而已,拍完就會走了,對他們不會產生什麼好處或影響。會花那麼長的時間是因為夏天他們忙於觀光,等到冬天比較不忙的時候,我們就天天去他們的茅草夜市,跟大家一起吃東西、喝酒、聊天、交朋友,慢慢地他們就發現我們看起來好像沒那麼討厭,也慢慢接受了這段友誼,才讓片子能繼續往下走。 林琬玉:第一次去蘭嶼的時候,我被大量影響環境的民宿嚇到,心裡想說為什麼要這樣破壞這麼好的地方?但拍攝久了以後,我就理解到對於他們的經濟狀況來說,這是不得不的做法。以前有一位平民攝影師在蘭嶼拍了很多照片,在新書發表會上,他就介紹說這張照片裡的小孩現在幾歲了,他正在做民宿,然後下一張是這張照片裡的小孩現在幾歲了,他在做民宿,每個人都在做民宿,因為他們沒有經濟來源。所以我會從不理解、不諒解到覺得他們會這樣做是理所當然。剛剛也講了很多他們在殖民時期被當作化外之民的狀況,我覺得其實現在也沒好到哪裡去,只是因為觀光讓他們的經濟好一點而已。 主持人:就像在電影裡面到高雄讀大學的學生有講說,因為做了民宿之後,他們家家境才開始改變,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 Q:這部片以蘭嶼為背景,請問導演為什麼想要忠實紀錄島民在飛魚季以外的日常生活?這些日常與我們的既定印象有何不同? 曹文傑:蠻多的。從文化方面來講,他們生活中的禁忌很多,沒有接觸的話大概都不會知道。另外一方面是因為蘭嶼真的很小,從台灣坐船要兩個半小時,所以很多物資的補充非常匱乏,再加上颱風和東北季風,有時候船隻真的很不方便,可能就有一兩個月無法補充物資,這是生活上很困難的部分。再一個是剛剛林導演提到民宿的部分,他們除了觀光季節可以依靠觀光客旅遊賺到一點錢之外,生活裡沒有其他任何賺錢的可能性,除非他們離開島嶼到台灣來找工作,不然在蘭嶼本島工作機會非常有限。其他的部分我舉個例子,像在台灣我們平常吃排骨飯很容易,但在蘭嶼連豬都要從台灣運過去。我們在港口拍了很多吊著的木籠子,將豬運到島上,用部落的方式殺豬。 林琬玉:印象中在蘭嶼,他們是有建議說某一段時間是不可以吃,或者是也不能宰殺? 曹文傑:倒沒有特別說不可以。但飛魚就有特別的季節,好像五個月之內要吃完。 林琬玉:其實這個案子一開始純粹只是要紀錄拍手歌復振,但我們到蘭嶼做田野的時候,發現呂老師提供給我們的錄音資料中,那些老人家都已經過世了,剩下的兩位也都生病了,不能唱。但既然這個案子已經開始進行,我們就必須調整方向,因此開始在那裡生活。會全部拍他們的生活是因為他們的生活更吸引我們,如果這個片子純粹是只是紀錄拍手歌要如何復振,好像是一個太小的點,所以曹導演就決定把面向擴大,同時也增進大家對彼此文化的了解。 曹文傑:我補充一下,是說我們身為紀錄片工作者,好像很難說今天要拍一個文化的議題,我就只看著這個文化的議題,只關心他的音樂如何、現在傳承怎麼樣、復振的情況怎麼樣、容不容易留傳下去,好像不是只有這些。有人才有傳承,那人在這裡是怎麼生活的?他每天怎麼面對的柴米油鹽過好每一天?比方說土地,蘭嶼人世世代代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幾千年,每個家族都已經劃分好所有權,然而政府一來卻說這些土地是公有的,以後不可以私有土地。這對他們來說就簡直是天大的災難,這些事情我們也有所感受,我們不能不看見,在影片裡面如實的呈現他們的生活面向,也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Q:很明顯可以看到島上的選舉不只有一種立場,請問導演如何選擇這些被攝者?在過程中是否就知道有些視角是沒辦法把被放進影片的? 曹文傑:我們去了蘭嶼後剛好選舉,謝路人幫鄉長競選,我們也覺得很有趣。從片子可以看出來,謝路人其實是一個性格蠻開放的人,因為他很早就到台灣做各種工作,也比較容易接納外國的人,所以他就帶著候選人去各地拜票,最後這個候選人就選上了。我們沒有特別要支持某一個候選人,主要是紀錄謝路人參與選舉的狀況。像謝路人講的,飛魚季有點像他們的過年,因為大家都會回去,而選舉的時候就更熱鬧,大家都回去關心到底選出來的這個人能不能真的替你發聲。我們在島上也碰過很多其他我們想拍攝的人,但是有的人可能太忙了,或他沒有辦法真的很配合拍攝等等,後來我們的選擇就是影片裡面能夠看到的這幾位。一開始拍攝時我們非常焦慮,因為一直被拒絕,什麼都拍不到。後來我們住在島上,每天都出去逛、出去拍,雖然他們已經認識我們,但在拍的過程還是會遭遇到一些指責,那些時候多數不是蘭嶼人,而是在當地待了蠻久的漢人。 林琬玉:其實我一直認為攝影機是一種武器,我也真的很感謝他們如此慷慨讓我們自由、頻繁地進出他們生活的家,工作的地方也都沒有設防。那在拍攝的過程中,比如他去拜訪朋友,但朋友可能不願意被拍,所以我們就是要不斷地跟著他一起出去。後來因為我們實在是待太久了,大家都已經認識我們,到最後幾乎是沒有什麼阻礙,可以旁若無人的走來走去。然後飛魚季跟造大船其實我們都有拍,只是那個部分大家也都看蠻多了,就不見得一定要放進來。 Q:影片完成後是否有帶回蘭嶼播出?有的話他們的感想如何? 曹文傑:我們有答應他們在影片正式播出之前,一定會先給他們看。前年九月我們又回到蘭嶼,在謝路人(被攝者之一)家的民宿走廊播放,盡量將有被拍進片子裡的人都找來,包括民宿的潛水客人也都跑來看。。 林琬玉:他們也很怕,不曉得我們會拍出什麼傷害他們的片子。那時住在民宿的潛水客就問他們可不可以一起看,我們當然就說好,結果後來看著看著好幾個人就哭了,我就蠻納悶說,這個片子應該沒有什麼點可以讓他哭,看完之後幾位主角也都說他們很滿意。我問了一些潛水客這部片讓他們哭的點在哪裡?每個人都講出他們不同被觸動到的地方,比如說有個女孩子說是在白旗唱歌懷念媽媽那一段,另一個說是謝路人講述小時候差點被他爸爸掐死那一段,因為客人每年都會去蘭嶼潛水,他們跟謝路人已經是很要好的朋友,認識了一二十年卻從來不知道他有一個這麼淒慘的過去。另外我也想講一下,在片子裡謝路人說他媽媽很小就死了,然後瑞芳(被攝者之一)也說他爸爸很早就死了,我們就可以想見當時蘭嶼的醫療有多麼匱乏。那包括像現在,整個蘭嶼的醫療也只有在紅頭部落的一個衛生所。我們第一次去正好是COVID-19最嚴重的時候,民宿都說必須先檢測才收客。那時我找遍島上所有地方,就是完全沒有快篩。蘭嶼的醫療是真的很匱乏。 Q:片中很多地方是島民唱自己創作的歌,感覺像是環境的聲音和他們的歌聲串起了這整部片。請問這部分是島民剛好在那個地方想到這首歌就唱出來,還是因為導演認為這些歌有特別的意義而安排? 曹文傑:聲音有兩個來源,除了現場唱的那種,其他你聽到的都是以前有一次夏曼.藍波安跟呂鈺秀老師帶著蘭嶼人來台灣傳藝戲曲中心演唱的錄音。蘭嶼人唱歌有不同的事件配不同的歌曲,房子落成會唱一首歌、船落成會唱一首歌、夏日夜晚農忙休閒時唱拍手歌,這些音樂旋律基本的調子都差不多,文字是每一個不同的人填進去,所以他們每一次唱都是一種即興,可能一個長老唱完了以後會有來賓一號唱,來賓一號唱完會有來賓二號唱等等,每一個人就把他能夠想到的詞彙填進去。但這些現在蘭嶼島上幾乎看不到,有個原因是這些歌曲因為是詩歌,使用的文字等於是達悟族人的文言文,這對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很困難,因為他們幾乎都不會講母語了。 Q:剛剛提到當時拍攝的時候,遭遇到的更多的挫折是來自於在當地居住很久的漢人,是不是因為這些漢人在當地住久了,自詡為傳統文化的捍衛者?想請導演對這部分多做說明。 林琬玉:我想老人對文化的流失會比較緊張,我們也有接觸過一些年輕人,他們會覺得有興趣,但如果說他們被賦予了要復振文化這麼大的壓力,他們就會不敢來。 Q:整部電影很多視角是從保護傳統文化出發,而傳統歌謠裡面關於很多關於性別分工的部分,這部分有沒有發生一些新舊想法上的張力? 曹文傑:還好,老人對於性別的分工當然是蠻清楚的,但也不是絕對二分法,雖然傳統上來講田裡的工作是女性負責,但因為田裡的工作在某種程度上還是辛苦的,所以男性也會去幫忙。新舊觀點在這個部分反而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衝突,反正這些事情年輕人都不做,他們在生活裡也根本不會碰到這些事情。 林琬玉:其實現在我覺得都很開放了,像現在他們的獨木舟划船比賽,以前女生哪可以去碰獨木舟,但現在他們也有女子組啊。 整理|陳亮穎
片名:《阿媽的秘密─台籍「慰安婦」的故事》 場次:10/22(日)13:32 主持人:陳俊蓉 講師:婦援會董事長 葉德蘭 葉教授提到,今年六月最後一位台灣的慰安婦阿嬤在花蓮過世了。重溫這部片對葉教授來說就像是重新活在那個時空的記憶,直面阿嬤們的創傷,與她們的痛苦同在,一起走過充滿困頓的人生。當時拍攝的起心動念,是看見阿嬤們一個一個地離開,覺得一定要趕快將這些記憶保留下來,當時有很多人願意一起投入這部作品。葉教授也很鼓勵大家去看續集─蘆葦之歌,這部作品比較笑中帶淚,是紀錄阿嬤們復原的過程。 葉教授從阿嬤們身上看到了勇氣,從不願意出面到願意站出來發聲,這些勇氣是慢慢長出來的。鼓勵許多阿嬤站出來的原因之一,其實是因為政府願意編列經費補助,百分之九十九的阿嬤家境都很辛苦,回國後還得從零開始,所以提供經費會讓他們願意主動跟婦援會聯絡。當然還是有人擔心拿了補助就會暴露自己這段被羞辱的過去,權衡以後決定不連絡。這些補償一直到今年六月都還有在給,至少要讓阿嬤們生活無虞。 影片中這些阿嬤願意站到鏡頭前,其實前期已經歷社工師與心理師多年的陪伴,才走出來。攝影團隊非常尊重阿嬤的主體性,如果她們覺得羞恥不願說也不會逼她們說。其實,阿嬤們最不能接受的是沒人聽她們說心裡話,所以呼應現今的METOO浪潮,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他們旁邊,聽他們說心裡話,陪伴就是最好的療癒。 針對日本政府尚未正式對台灣慰安婦道歉的提問,葉教授表示婦援會一直有在持續努力,韓國能成功讓日本向當初被送出去的韓國慰安婦公開致歉是因為民間力量很團結強大,但這部分台灣因為政治因素所以還在努力中。其實婦援會不只是服務台籍慰安婦,也不只關注慰安婦議題,性別暴力中的所有受害者都是婦援會的救助對象,無分性別與年齡。每一個人都可能是性別暴力受害者,大家需要知道可以去哪裡求助,若今天身為受害者的朋友,可以做的就是告訴他們資源在哪裡。阿嬤們是先行者,採取這些行動就是對得起他們的展現。 葉教授鼓勵觀眾去「阿嬤家」和平與女性人權館看看,可以透過完整的論述了解阿嬤們受宰制壓迫下的勇氣與韌性,阿嬤們用生命告訴大家這是可以面對的也可以找到生命的出口,說出來就是一種勇氣。活動尾聲,葉教授勉勵各位,勇氣與韌性都是從自己發揚出來的,遭遇痛苦就站出來,希望大家能將片中阿嬤們的勇氣與韌性放在自己身上,貢獻給世間不公不義的事情。 文字記錄:徐若瑄 攝影:王佳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