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通往美好小徑》
場次:10/13(五)20:37
主持人:陳慧穎
與談者:導演 斯莉莫伊・辛
本次歡迎斯莉莫伊・辛Sreemoyee SINGH來到女影現場,放映他的首部紀錄長片,同時也和教科書級的作品,來自伊朗的詩人芙茹弗的《房屋是黑的》一起進行放映,在入座時,斯莉莫伊・辛相當熱情地向現場觀眾打招呼,並且歡迎各樣問題,包括關於他的生命旅程、伊朗社會以及角色現況。
Q:為何導演會想將一個論文般的研究計畫,延伸並轉至伊朗本地進行拍攝,且將芙茹弗最為主要領導人進行拍攝?
最一開始對伊朗電影有興趣的起源,是來自於我在加爾各答攻讀電影研究時。當時有一門課叫做《世界電影》,而其中就包含伊朗的電影。其實當時我跟許多人一樣,對於我要學習的事物是困惑的,但在課堂上看到許多關於伊朗,特別是伊朗新浪潮的電影,包含阿巴斯、潘納希的作品,在當時便深受吸引。並且這些影片會伴隨芙茹弗的詩,開始讓我學習這兩個領域。身為一個21歲的印度女性,其實我並不知道如何表達自我,無法像芙茹弗知道如何表達身體慾望的深切。所以我很榮幸自己今天能夠和他的數位修復影像作品進行放映。
同時,我也想談一下芙茹弗對我的影響,當我在讀他的詩歌時,我就可以和自己的身體、慾望出現些許連結,我認為這就是我們在談的政治性,「如何跟自己、跟身體產生連結」,也很高興有很多台灣觀眾來影院一起觀賞這兩部片。
我其實讀完芙茹弗的詩後,很想更深入了解,所以我開始學習波斯語,並花了幾年的時間存錢,之後便決定動身前往伊朗。實際上,我的博士論文和這部片沒有關係,因為印度沒有實作性的博士。我的論文存粹想要更關切伊朗文化和當地社會現況。後來當我存到8000多的印度幣,大概是3000多的台幣,我便在2015年隻身前往伊朗,當時我23歲,接著就從2015年一路拍到2019年。其中在印度和伊朗之間往返,每次在印度都會待大約三個月左右。
Q:導演在拍攝過程中,身為非當地人,有沒有任何方便性或特權,幫助電影的完成?以及拍攝過稱中,有無遇到任何困難,但最後沒有放到螢幕上的?
在我當時拍攝的地點德黑蘭,可以很明顯地看出我跟當地人長得非常不一樣。當我拿出相機時,也蠻多人把我誤認為觀光客。當時沒有申請任何拍攝許可,我也不打算申請,自己就拿著規格較小的相機在巴士上拍攝,也沒有人知道我在幹嘛。但有次當我在拍攝時,如同大家在片中看到的,有個女生轉頭過來問我:你在拍我嗎?這對我來說是個轉折,從那時我就知道,我不能再用這種模式繼續拍攝下去。因為最一開始,我其實是想要做觀察式的紀錄者,就好像我自己還在看電影一樣。但當那個女生一詢問我,就有種幻想破滅的感覺。也是從這時開始,我知道我要開始認真學波斯語,並波斯語和當地人對話。
我的影片的形式偏向「真實電影」,我拍他們,他們也拍我,雙方用影片進行一場對話。在當地會有人請我唱歌,而當我開始唱歌,身邊的女性也會跟著哼唱,這對我來說意義重大。在伊朗,女性在公共場合已經不能唱歌長達四十多年了,這是個禁令。每次唱歌時,就如同製造一個小空間,去逃脫這個禁令。
回應這位觀眾,身為一位外國人,的確讓我能拍到伊朗的事物,的確存在優勢。我也想說,很多時候我們亞洲人都很習慣西方人來亞洲拍攝電影,在拍攝時語言卻是法語、英語居多,而我來自印度,英文對我算是半個母語。但對很多亞洲國家而言,講英文不一定是舒服的,而我也知道我不想讓被攝者不舒服,所以我認真學習波斯語,也是希望伊朗人能夠信任我。而後來有些被攝者對我來說,也變得家人一樣。伊朗人其實很難信任彼此,但對於一個來讀博士的外來者,他們就蠻容易相信我的。但我在拍攝時還是非常小心,因為在公開場合,我常會有被監視的感覺,尤其我拍攝的是敏感人物,雖然我從頭到尾都不確定到底有沒有人真的在監視我,這也是反映出伊朗的生活型態:你隨時都被看著。
Q:您好,我之前曾在伊朗工作三年,很喜歡這部片以女性角度對於伊朗的觀點。有以下個問題,第一個是想問當時如何跟潘納希導演,以及人權律師牽線得以見面訪問?在拍攝的過程中,有最令人心碎,或感到挫折的經驗嗎?另外,在過去這幾次有去伊朗看電影的經驗嗎?在當地看伊朗電影和在印度看印朗電影有什麼區別?
我那時候在德黑蘭有註冊大學學籍,並且跟每個遇到的人說自己在念博士,和我的研究主題為何,也請他們介紹人給我認識,後來透過一位同學,自稱自己是納斯林的姪女,於是輾轉認識到人權律師納斯林。這部片有許多意外美好的收穫,這部片的每個人都是我的合作者,創作者,也因此認識很多重要的創作者。
心碎的部分,應該是我2015年見到納斯林,2017年初回去時發現納斯林被判了32年的刑期,我再也無法輕易見到他,這讓我感受到巨大的心情起伏,直到今天都還是。另外,也可以說每天身活在伊朗就是件心碎的事情。伊朗有很嚴重的空污,以及女性被強制頭巾法迫害,還有被攝者被警察打死。那時候僅有初剪,加上我當時情緒低落,一度感覺無法完成。然而在伊朗女性抗爭最嚴重時,我收到了來自伊朗朋友的訊息,他們告訴我此時此刻一定要完成這部片,因為故事需要被世界看到,於是在被鼓舞的狀況下,我完成了這部電影。
最後回應,在印度時,伊朗電影有被浪漫化的趨勢,但在伊朗當地,當地人看過潘納希所執導的電影可能少之又少,甚至不聞其名。因為當局禁止的關係,所以他們也無法表達對於潘納希電影的想法。
最後,音樂算是一個意外,當我抵達伊朗時發現女性不能在公開場合唱歌時相當驚訝,但我也會和當地女性一同歌唱,試圖反抗並將精神持續傳承下去。
文字記錄:洪崇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