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名:《酷兒解放曲》
場次:10/25(四)12:20 光點華山二廳
主持人:謝以萱
與談人:導演 曾憶雯
口譯: 林若瑄
文字紀錄:周妙芊
主持人:大家好,我是女性影展選片人以萱。今天非常開心,可以在這個週末跟大家一起在這觀賞《酷兒解放曲》。也非常榮幸,我們邀請到這部片的導演曾憶雯來到現場。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她。
首先請導演跟我們分享,她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開始接觸這個題材,並認識我們在電影裡面看到的這些主角?因為憶雯本身比較是記者的背景,也很好奇,她如何從比較偏新聞傳播的專業,轉移到紀錄片的拍攝。
憶雯:大家好,我是導演曾憶雯,我來自馬來西亞。我的背景其實是紀錄片製作,後來才成為一個新聞記者。我認識這個團體是在 2017 年,我有一個同事的妹妹曾經參加這個樂團,我就透過他認識了。
主持人:認識樂團後,是在什麼情況下覺得要開始拿起攝影機拍攝他們?其實紀錄片拍攝了很長一段時間,至少從畫面看起來是從 2018 年一路記錄到現在。是在什麼時間點你開始覺得想把它變成一部紀錄片?
憶雯:我開始想要拍攝這個樂團,大概是在 2017 年的時候。那時,我其實只是想要拍一個很好玩的音樂紀錄片。當時我正在柬埔寨金邊參加一個紀錄片的工作坊,也在工作坊上認識了我的共同製片。那時我看了一部紀錄片,它拍攝了一個柬埔寨樂團「柬埔寨太空計畫」(The Cambodian Space Project)。我覺得那部紀錄片非常酷、非常好玩,我也想拍一個很酷、很好玩的紀錄片。
主持人:所以妳就開始帶著攝影機,跟著我們在電影裡看到的幾位主角,進入他們的生活?因為片中有不同的人物,很好奇妳怎麼做選擇。樂團身邊也有一些(酷兒)社群的朋友,你是怎麼挑選這些主角的?
憶雯:其實一開始拍攝的三位主角是同時間展開,我花的時間差不多,都是同等的時間拍他們。而且一開始我拍Faris拍得比較少,大概到第二年的時候,才漸漸覺得他好像是主角,於是開始拍他的畫面更多。到剪輯階段,我慢慢剪、慢慢認為Faris應該是這部片的主角。
Q1:我想請教一下這個樂團現在的狀況如何?還有,因為主角是公開出櫃的,會不會在這樣的政治或法律環境裡面,遇到比較多的國家暴力?
憶雯:第一個問題,樂團現在如何?Yoyo ,那個貝斯手成員離開之後,還有另外一位加入,所以他們還有繼續在營業。第二題是問說Faris是公開出櫃的跨性別男性,會不會面臨政治上的風險?其實是有的,一直都會有風險。
Q2:謝謝導演的電影。我有一個問題關於成員,他們似乎有不同的性取向,有跨性別、也有 lesbian,也有些看起來是異性戀。片頭兩位異性戀成員表示,他不反對 LGBT rights,但覺得像婚姻這類訴求可能「要得太多」,其中也有宗教壓力與公民權等問題。我想問的是,如果成員的政治觀點與性取向都比較多元,那他們在日常生活或表演時,是如何處理彼此之間的分歧?
憶雯:如果想知道個別成員對議題的意見,可能還是要問個別成員比較好。我唯一可以說的是,整個團體的認同是,他們是「酷兒團體」。
Q3:在片尾有看到一位剪輯師的名字Takeshi Hata(秦岳志),很好奇導演是怎麼認識他,並邀請他合作的?
憶雯:我在 2023 年參加「Docs by the Sea」印尼紀錄片剪輯工作坊,於是認識了Takeshi Hata。後來我們在剪輯過程討論是否需要顧問,製片 Mandy 提議問問看Takeshi願不願意,他很高興地答應了。
Q4(主持人):接續剪接的問題。可以看到,片子跟馬來西亞的政治現況有很緊密的關聯,樂團唱的音樂也非常具有政治性。導演是如何思考人物的情感描述的比重?以及跟可能政治的一個氛圍之間,妳怎麼去拿捏?尤其是當這個剪接的素材有這麼大量時,又如何跟剪接師做討論?
憶雯:我拍完這個團體去歐洲巡演之後,本來以為片子已經拍完,以為這部紀錄片就是關於他們巡演的生活。但後來在 2018 年,遇上馬來西亞 61 年來首次政黨輪替,那一年又發生了很大的事件,有一對女同志回到法庭接受鞭刑,接著又遇到全球疫情。馬來西亞在這幾年間經歷非常多的政治動盪,我慢慢覺得這部片會漸漸長成,一個樂團回應政治改變的過程。後來,我也覺得把政治背景加入很重要,因為政治環境會影響我們每個人。
Q5:想請教這部片是否能夠在馬來西亞放映?如果不可以,那馬來西亞的觀眾要如何看到這部影片?
憶雯:這部片沒有辦法在馬來西亞放映。除了對被攝者是很危險的事,對整個拍攝團隊、整個酷兒社群都很危險。甚至對於片中出現的場館,對那些場館經營者也有風險,因為我知道馬來西亞的警察已經開始注意這些場館。當然,也知道這部片還是會在一些文化單位,甚至像大使館這種地方放映。不過,馬來西亞的朋友還是可以去新加坡看,確實有蠻多馬來西亞朋友會到新加坡看電影的。
Q6:我很少看到馬來西亞電影,在這部片中,看到很多感覺不是馬來西亞當地人的臉孔。請問,是因為曾被殖民的背景,他們還留在馬來西亞,或是用其他方式移民去那的?是這些因素讓當地文化如此多元,還是他們對 LGBT 特別有興趣,所以會參加這樣的活動?
憶雯:你看到的外國人,通常是樂團成員的伴侶,雖然觀眾裡面也有。另外可能是去英國演出時,或之後他們去歐洲巡迴時的畫面,所以會看到觀眾裡有一些白人女同志。不過你看到的其他非馬來西亞人,通常是樂團成員的伴侶,這些伴侶在馬來西亞也有工作。
Q7(主持人):我們確實在電影裡看到非常多語言,英文、馬來語,以及部分中文。也很好奇,樂團的團名有什麼特殊意思嗎?
憶雯:「Diam」,在馬來文中是「住口」的意思。
Q8:請問新加坡看起來比馬來西亞開放嗎?因為我們印象中新加坡對多元性別也不算友善。就算在新加坡放映,對片中人物會不會有影響?國家暴力這個風險永遠在沒錯,但是我想要問的是,他們有沒有直接真的遭受到什麼樣的、警察盤問之類的?
憶雯:關於新加坡的自由程度,我不便多談。不過這部片昨天剛宣布入選新加坡國際電影節。至於片中主角們有沒有直接受到政府迫害,對主角Faris來說,他算滿幸運的。最嚴重被警察盤查、詢問,可能就是影片中那場在車上的「重演戲」。那是真實發生過的,有一次他被警察臨檢,警察問他為什麼有鬍子、為什麼腿毛這麼長等等。可能有些人覺得那個場景比較詼諧,但如果你是因性別而被警察攔下來,那一點都不好笑。
Q9:因為不能在馬來西亞放映,有沒有試過用何種管道宣傳?它帶有很多 queer 的元素,如果沒辦法在馬來西亞讓大家注意到這個議題,那這部電影對馬來西亞的意義、提升關注的重要性,會不會被消掉?
憶雯:在馬來西亞有管理「新媒體/多媒體」的法律,通常也會管到網路使用與言論。這個法律訂得非常模糊、範圍也很大,所以你在網路上的任何活動都有可能被視為犯罪行為。因為對我們來說仍有風險,我們有印尼的共同製片,他的策略比較像是讓別人主動找到我們,而不是我們自己發很多宣傳文。或許以「有機式」的方式放映,可能還會還會行得通吧。
Q10:好奇電影中的音樂。然都是樂團的創作,但他們的歌曲應該不少,妳怎麼決定要放哪些曲目?
憶雯:關於音樂選擇,我一開始就確定想選哪些歌,有些則是後來慢慢加進去。像〈Lonely Lesbian〉非常受歡迎,就一定會放。開頭那首歌也放了,因為那是少數我有Faris脫掉上衣畫面的演出。
我也覺得結尾需要是一個音樂表演,要有一首歌。這個結尾是我唯一比較有跟(樂團)他們稍微策劃過的,也就是有先選好要放哪一首。因為那是Faris做完平胸手術後的演出,特別具意義,我覺得作為結尾很不錯。中間的部分則是有回應時事以及當時的情境,比方加入了疫情期間寫的作品。
Q11:導演好,想先致上敬意。妳可以一個人幾乎獨力完成這部影片,我非常佩服。想詢問,記錄了這麼多年,怎麼決定「這部片該完成了」?就像妳剛才提到有跟樂團一起策劃一個 ending scene,妳如何決定是在那個時間點可以結束拍攝的?
另外也想跟觀眾分享,既然憶雯這麼努力、獨立地完成這部影片,而在馬來西亞很難看到,甚至要到新加坡才看得到。希望觀眾願意多多支持、曝光,讓更多影展選片,才能繼續對亞洲的影像有所支持。
憶雯:謝謝你。
關於這部片什麼時候決定停止拍攝、也就是拍完了。幾個主角的狀況不一樣,像Yon生了小孩,是很大的轉變;而Yoyo 後來結婚。我其實等了滿長時間,等待一些事件發生,有天Faris告訴我,他決定做平胸手術。那時也差不多接近馬來西亞下一屆的首相大選。馬來西亞的首相任期是五年,對我們國家來說,五年就是一個週期,而我也在這五年間看到三位主角生命中的變化。我覺得五年到了,差不多可以結束了。
Q12:謝謝導演,我非常喜歡妳的作品,我現在是妳的大粉絲!我的問題很簡單,我們能買得到他們樂團的音樂嗎?可以順便支持樂團。
憶雯:謝謝。我知道他們有 Spotify是免費的,也有平台可以直接捐錢。
Q13:謝謝導演,我非常喜歡,欣賞片中主角們能以愉悅又自在的觀點看他們所在的當下。想請問,片中曾出現樂團穿綠色連身衣拍攝的影片後續?
憶雯:那是一支還在剪的 MV,有段時間他們很想拍很多 MV。
主持人:最後留一點時間給導演,她帶了非常特別的東西到現場。
憶雯:今天正逢同志大遊行,如果你還沒有準備好裝扮,可以跟我選購影片周邊的內褲,上面有片名、有各種顏色。現在只剩少數幾件,已快要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