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蕭宇彤、何睿平
攝影/李宛軒
QA文字整理/李宛軒
我還是想努力使自己的作品能讓觀眾一眼就明瞭，不要太迂迴，很自然而然地被感動到，
我覺得最可怕的作品就是看完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管畫面多漂亮。
--《大冒險鐵路》導演黃小珊
圖／《大冒險鐵路》導演黃小珊
本片故事的核心價值是怎麼抓的呢？故事世界觀是怎麼建立的？
來自我搭火車旅行的經驗，覺得車子裡比車外有趣。車內有各國、各年齡，說著不同語言的乘客，還有車掌廣播等聲音。我聽完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大家擠在車子裡往外拍照的樣子也很有趣。回家我就想，如何發想「觀光」這個故事。觀光對於旅客跟當地人有什麼不同的影響，以及如何用車內外衝突對比大的角色，呈現一個世界。
請問導演對階級這個主題的關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為什麼你會想做這個主題？
因為我們家還算中產，但小時候班上一些跟我最要好的同學剛好家裡過得比較辛苦，我小時候蠻敏感的，別人說誰家小孩怎麼樣怎麼樣不要跟他玩在一起，我心中就會有一股崩潰的想要衝撞的感覺。原生家庭的狀況會形塑一個人的世界觀，你的父母、家裡的經濟狀況等等就是part of your landscape，但對比較敏感的人來說還是會試著去掙脫。
會希望《大冒險鐵路》吸引中產階級觀眾，多去關心世界發生的事情嗎？
原本沒有預設觀眾族群，但是一些國外的影展都把我的影片類別歸在青少年或是小朋友單元，尤其是歐洲的影展，我就發現其實青少年好像滿適合看的，因為這個故事的核心就是在講男主角在列車上對自己的處境做出一個決定，我覺得青少年是處於一個還沒決定要往哪條路走、要相信什麼的階段，有人相信財富、有人相信努力、有人相信別的東西，或是有人相信宗教。他們在形塑自己價值觀的時候會面臨跟男主角一樣的事情，其實也沒有想他們一定要做什麼決定，只要善良就好了，就是你做人一定要善良，你做的決定你晚上睡得著覺就好，跟自己過得去就好。我比較相信是那個貧民社區展現的善意，才是最後男主角選擇那裡的原因。
圖／《大冒險鐵路》劇照
想請問男主角的背景設定？
其實他小時候是在圍籬的另一端，他長大後從圍籬的另一端跑向了城市，在城市憑一己之力掙得他的地位跟一小筆財富，讓他很開心很滿足，他覺得他努力過然後過得很快樂。但就是他每天經過那些人，還是會讓想到他一直不願意面對的那一邊。他是經過階級流動的，雖然他在城市也是領小小份薪水，但如果今天他是去餐廳工作的話，也許永遠也不會回去原本的地方住。但他的這份工作是奠基在自己過去歸屬族群的痛苦上，所以他總有一天會爆炸，去想這樣真的好嗎？
角色個性跟角色外型（圓的或是銳利邊角的），有什麼關聯性？
我有區分，貧窮社區線條比較柔軟，列車上的人比較銳利。而主角車長比較特殊，分為兩個時期，一個是從原本穿著車掌服裝，肩上披風比較尖，等脫掉制服（與貧窮社區的小女孩、居民接觸後），他的肩膀是弧形的。所以回到剛說的故事核心，我覺得是在於主角的「選擇」。他在思考他要相信什麼價值，與他做的改變。
野獸島的居民身上有黑斑，列車外面的空氣到底是有沒有毒呢？
其實列車上的人覺得他們看起來髒髒的，就先入為主的覺得空氣有毒，有一幕很快的帶過一個檢測儀上面是顯示沒毒的，然後居民身上的斑紋是我那時候想給他們一個印記一樣的東西，讓列車上的人用外貌去評斷他們，就像小時候班上如果有個同學身上有胎記之類的，小朋友就會自動的畫出一條界線來，就是一個劃分你我的現象，其實跟列車上發生的事一樣暴力。
圖／《大冒險鐵路》劇照
裡頭主角有一幕在鏡子裡不斷反射，呈現多個主角樣貌的樣子，那段影像畫面很美，是怎麼發想的呢？
暗示主角是鐵路公司的形象，擁有徽章也是象徵他對工作的驕傲，他覺得一輩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把份工作做好。裡面有許多他在鏡子前準備的工作、驕傲的樣子。而鏡子反射多重個他的那段，他正經歷身份價值的動搖。像是許多人看著他、他看著自己，那些眼光的壓力。這段影像靈感也來自奧森·威爾斯的《大國民》，以及《星際大戰》。
這部動畫裡面的自創語言很有趣，想請問導演是如何發想的？在指導配音員上有遇到什麼困難嗎？
會用自創語言是想重現我當時去旅遊的狀況，就是聽不懂但也不會礙於我理解身邊的事情，這部片也是以觀光的形式串起，所以就想做出這種感覺。劇本本身是有中文台詞的，只是最後講出來的東西是每個演員自由發揮，我請一個大學主修戲劇的朋友幫我casting演員，然後在錄音前先排練過一遍，看大家自創出來的語言是不是聽起來在同一個語系上，最後錄完再請我朋友整理。我們配音的時候都玩得蠻開心的，只是後來要給動畫師對嘴的時候錄音的品質不是很好，所以跟畫面配合的時候比較艱難。
除了《大國民》、《星際大戰》外，還有什麼影響導演很深的動畫或特別喜歡的動畫嗎？
動畫我喜歡蠻多類型的，像宮崎駿的《天空之城》，我覺得它的故事簡單明瞭但又很迷人，然後影像也讓故事更上一層樓。還有法國有一個叫灰熊與小小鼠的一個卡通長片，它法文叫《Earnest And Celestine》，就是在講兩隻動物怎麼跨物種交朋友。他們兩個都是在自己的族群裡很不受歡迎的人，一個是孤兒院最奇怪的人，一個是熊族裡面很貧窮的街頭藝人。它是拍給小朋友看的，但其實裡面有很多層次以及大人也會笑的幽默，背後所要傳達的代有非常大的善意，就是很真誠、不狗血而且很有創意。
這支片討論了很多東西，之後會不會想對這些主題做延伸？
會，像觀光、窮人富人這件事我還是會一直放在心上，我是覺得這部片我還沒有玩到極致，極致可能像《寄生上流》那樣，我覺得觀光這件事就是被看然後看別人，有點踩在禮貌的邊緣，暴力跟侵入的邊緣，那種緊張的氣氛，是我還想繼續探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