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美麗天生》導演李湘郡

李湘郡導演在學生時代就有關注各大影展,製作完《美麗天生》時剛好女影也在徵片,一切就是如此的巧合,她將這部短片投到了女影,這個她認為跟其他影展非常不同的地方。她認為以性別作為區分的影展,這在以男性為多的職場上很難得,這是一個專屬於女性創作者的空間,以女性電影工作者的視角出發,呈現不一樣的思維,影展讓《美麗天生》有更多被看到的機會。

圖/李湘郡導演

之所以會選擇以「聾人家庭」為主題創作,則和李湘郡導演過去接觸到的幾段故事有關,她曾在小說上看到作者敘述在他還是嬰兒的時候,學會的第一句話是我愛你的手語,她心想這是一個多浪漫的畫面,一定要讓這些文字轉化成影像呈現出來;另外一段故事則是聾人父親下班回家看到兒子,他隔著一隻手臂的距離,深情的望著自己的孩子,因為父親無法用言語表達,所以只能深情的望著,她依舊覺得好浪漫!

聽障者跟孩子互動跟聽人很不一樣,導演發現聾人子女(CODA──Children of Deaf Adults)很獨特的地方是,他們不像身障者有感官缺失,但他們卻承受著心靈上的缺失,他們遊走在無聲有聲的世界之間,更讓導演想知道他們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圖/《美麗天生》劇照

導演拍攝前曾進行一段時間的田野調查,對她來說是很特別的經驗,因為自己身邊沒有這樣的朋友,所以只能從電影、小說、報導來想像。她在做田野調查時總是滿懷忐忑,因為聽障者比一般人更為敏感,她擔心因為一個眼神或一句話就傷到他們。但也因為這樣的特質,所以他們更能夠感受到來者的心意、善意。整體來說田野調查滿順利的,她覺得那些人們都很可愛。

片中國標舞是一個很重要的元素,國標舞本身就有深厚的歷史和背景意涵,隨著不同風格,掌握劇情不同風情表現,加強角色不同的性格,例如一開始的舞是探戈,代表熱情與挑逗。導演認為以國標舞作為片中的權力轉換,輔助角色關係是很大的加分。另外,音樂的音量要夠大,節奏要夠明確,即便聽不到也能夠受到震動,因此也特地拍腳底板碰觸到木頭地板的畫面,讓觀眾能夠理解聽障者如何「感受」音樂。

圖/《美麗天生》劇照

導演希望《美麗天生》的戲劇感不要太強,以寫實呈現為主,因此對她來說,全片與選角的核心宗旨都是「質樸」。選角初期,她有在思考要不要找童星,但試鏡過程中挫敗感很重,一個十二、十三歲的演員,正經歷青春期的轉變,位於孩子與大人之間的交界點,他們從小在片場已經習慣了一種演繹方式,卻又不再天真,因此表演起來會有些微的刻意感,所以當時選角遇到不小的卡關期,後來在旁人的介紹下認識了男主角。他是一個完全沒有演戲經驗的素人,更甚者,他也很少看電視,他是一個學霸型的孩子,也是國家的國標舞代表青年舞者,他不知道演戲是什麼,但請他試一場戲,他的表現比其他有經驗的小演員更好,而且可能因為他有在跳舞的關係,他的情感表達比其他人來得好。本片有哭戲,導演不確定他能否勝任,但她抱持一個試試看的心態,相信一個純淨的孩子。

媽媽由演員林嘉俐飾演,是本片統籌介紹的,林嘉俐的父母本身就有重聽的問題,「她就是聾人子女」,平常跟自己父母溝通都是用手語。這樣的背景也讓她對於故事的掌握更嫻熟。女孩則是由童星飾演,她跟其他童星比起來比較自然,而且她有學民俗舞蹈,把這樣的基底放到國標舞上學習得更快,在預算和時間的的考量上,如果兩個都是素人的話風險滿高,若有一個有演戲經驗的人來帶著素人也會讓拍攝更順暢。

圖/《美麗天生》劇照,演員林嘉俐(左)

女孩與男孩是相對應的角色,她是局外人,代表局外人的眼光,也代表男孩在意的眼光,青春期因為賀爾蒙的變化,開始對異性產生興趣,男孩在意女孩的想法也期待女孩跟她一起跳舞等等,卻又無力負荷這樣的情愫與來往之間的緊張感。

片尾用燒金紙作結,代表的是結束,是故事的結束,也是電影的結束,更是悲傷的結束。活人對往生者的紀念儀式有一定的系統程序,台灣是三個:百日、一年、三年。百日就是面對死者,很哀傷。第二個是一年,漸漸脫離、放下傷痛。做三年,就是把親友正式列入祖先牌位,是一種正式告別,就到這裡的感覺,有一個代表性的意義。與「聽力」相對應,聽力一旦受損就是不可逆的,都是一種結束。

拍攝過程中沒有遇到什麼困難,可能因為前置作業準備充分,每個組別也都配合的很好,導演傾向於有一個劇組的工作模式,不過希望規模不要太大,每個崗位上都有人負責,但分工也不需過為細緻。接下來導演想將「感官缺失」這個議題發展成長片,她認為這在影像上、聽覺上還有很大的想像空間。

至於身為女性電影工作者有沒有遇過什麼限制?導演認為與其擔心限制,不如更為樂觀的去做,現在片場的女性工作者越來越多,技術組也有女性的加入。

導演是燈光組出身的,一開始會擔心力氣無法贏過男生,但真的在做時,她的反應跟細膩反而優於其他人,所以她認為身為女生有時候反而是有優勢的。而且從事藝術創作的人通常觀念也較為進步,越來越多新血加入後,體制已經發生改變。與其說是平等,不如說這樣的工作型態與環境越來越「平常」。她覺得無須以性別區分自己能做的事,即便有區分也要將之視為優勢。

文:吳思恩

側拍:林旻萱